挖掘辽金文化遗风 激活地域发展引擎——黑龙江齐齐哈尔市碾子山区档案馆辽金实物档案征集纪实

　　900年前，大兴安岭东麓余脉，在大金国最高统治者的行政命令下，人们掘土为墙、修筑戍堡，打造了一条蜿蜒起伏的“长龙”，将频繁入境袭扰的游牧民族阻隔在温润惬意的农耕渔猎文明之外，这条“长龙”便是金长城的一部分。聆听过漠北铁骑怅望城内却久攻不下的哀叹，目睹了公元12至13世纪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的冲突、交流与融合，这条“长龙”不断走向衰落，逐渐褪去了防御的军事色彩，成为人们凭吊历史的遗迹。2001年6月25日，国务院将金长城全线列为第五批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段金长城不仅是战争胜负、王朝更替的见证，也是金代东北部地区文化交融的见证，蕴含着中华民族特有的精神价值和文化内涵，发挥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作用。走进齐齐哈尔市碾子山区档案馆的“金长城历史文物”展览，纵览这条浩浩荡荡奔流了900年的历史河流，辽金时期的地理、文化、生活等史料作为其不可或缺的支流奔赴而来，数百岁的头盔、铠甲诉说着冷兵器时代的肃杀与凛冽，锈迹斑驳的铁犁和鱼叉印刻着农耕文明与渔猎文明相互交织的痕迹……这些实物档案的收集，与区档案馆馆长任重新密不可分。

　　碾子山区境内山清水秀，兼具北国的雄浑壮阔与江南的清奇秀丽，全区悠久的历史孕育了旧石器文化、金长城文化、中东铁路文化、华安军工文化等诸多领域的历史文化。乘着新一轮东北全面振兴的东风，全区坚持“旅游立区”发展战略，并将发掘当地历史文化作为发展旅游业的关键一环。于是，区委、区政府便将收集与全区历史文化相关的实物档案这一重要任务交给了任重新。

　　何以文明：探寻昔日的文化高峰

　　一条金长城，900年的历史跨度，承载着人们关于辽金时期的无尽想象。而收集辽金实物档案这一任务，无疑大大增加了任重新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使得他一度陷入迷茫和困惑中。为深入了解金长城的肌理脉络，更好地与900岁的金长城进行“对话”，他钻入浩瀚史料，《西京印迹》《金源遗珍图说》《金长城论文集》《国宝有话说》《永通万国钱币》《文物考古》《中国文物保护与修复技术》……徜徉在辽金历史中，任重新“眼界大开”，但也因为了解得越丰厚，越觉得露怯。这时，一位“老搭档”的加入为他做好这项工作增加了底气和信心，他便是万书岩。万书岩从小便对老物件十分痴迷，喜欢把玩研究古物。在征集工作中，他不仅负责阐释实物档案的具体信息，还向区档案馆无偿捐赠了价值10万元左右的新旧石器、石质箭镞321件。任重新逢人便介绍：“这是我的顾问。”

　　隔着时空的长河，辽金历史不仅年代久远且极具地域性，其实物档案的征集之路充满崎岖。依靠自身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在区领导的支持下，任重新四处协调，通过“穿针引线”，促成多个部门联合下发了征集历史文化实物档案倡议书，并积极与街道、社区、区总工会、华安集团公司等部门和单位沟通，跑遍了全区所有街道和村庄，大力普及当地历史文化知识，宣传实物档案的意义，争取群众的理解和支持，动员他们积极参与这项工作。“只要是符合征集需求的实物档案，我们都会‘软磨硬泡’要过来，要不来就掏钱买，通过‘政府采购+自费购买’的方式实现应收尽收，并将自费购买的实物档案无偿捐赠给区档案馆。有时还需要多次拜访，通过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促成征集。”任重新说。

　　在建筑工地、在居民旧房拆迁现场、在城市小区改造现场……几乎都能发现任重新“淘宝”的影子。“别人丢掉的‘垃圾’‘破烂’，他都一一捡回来，等待鉴定评估，摸清它们的时代背景、功能作用、文化内涵及价值意义。”任重新的同事说。同时，他还积极在各种座谈会、宣讲会、捐赠会上“刷脸”，鼓励一些老物件收藏爱好者、持有者无偿捐赠或象征性有偿出售。

　　如何在征集中评估实物档案的具体价值呢？任重新说：“征集辽金实物档案是个专业活儿，遇到那些价格低、品相好的老物件，征集人员会先进行筛选，再拍照或录制视频请专家把关。只有价格和品相都没问题，才会进入购买环节。”

　　赖在姑姑家“搜刮”老物件、在博物馆里“追”着懂文物的路人请教专业知识、拎着水果多次登门求购老乡的传家宝……任重新穷尽所有渠道，努力将散落的辽金文化印记集纳整合。循此热爱，以达繁星。7年时间，区档案馆的征集工作迎来了亮点性突破——1855件辽金实物档案被陆续征集进馆。

　　从物到人：唤醒有关辽金生活的想象

　　实物档案“攒”多了，存放就成了一个难题。为此，区档案馆专门腾出房间，根据实物档案的年代、历史、类别等安置这些“宝贝”。完成存放后，任重新开始考虑新的问题：如何实现从物到人、突破“此时此地”的时空限制，为人们提供关于辽金生活的更多图景？他说：“作为辽金时期的‘碎片’，一件件斑驳沧桑的箭镞、铡刀、马镫、铁索等看似普通寻常，但当为其标注具体名称、形成年代后，它们就成了让人眼前一亮、极具价值的实物档案。”标注落名的过程并不容易，“这是最繁重也最是具考验的工作，如果缺乏专业知识，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实物档案是干什么用的。我们专门请了外援指导，还向省、市博物馆的专家及收藏爱好者请教，并到北京、长春、哈尔滨、锦州等地博物馆、文玩旧物市场考察学习。”

金长城历史文物展 李瑞环 摄

　　标注工作完成后，在市博物馆的支持下，区档案馆将这些实物档案作为“引子”，塑造出关于金长城的历史文化关联后，建成“金长城历史文物展”展室。展室不仅是辽金历史文化的载体，也是缩小城乡公共文化服务差距、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抓手，成为碾子山区博物事业零的突破，被齐齐哈尔市博物馆列为全市首家分馆。

　　一名研究东北亚丝路与流域文明的专家来馆参观时，被一枚押印吸引了注意力：“这枚押印一面是鹿的图案，一面是兔的图像，其上还有女真文字。虽然体量不大，但信息量密集，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展室在集聚人气的同时，也面临着“成长的烦恼”，任重新告诉记者：“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这些实物档案自身材料的物理性能也随之下降。在展陈利用中，如果缺乏保护修复措施，很容易对其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辽金实物档案一瞥 李瑞环 摄

　　如今，每年来馆参观的人数不断增加。“使用过这件铁具的双手已化为尘土，但它们却一路走到了现在。”“这些实物档案躲过了时间之劫，有它们在，我们学到的就是活历史。”“每一件藏品都浸润着辽金时期劳动人民勤劳朴实的汗水。”“没想到我们碾子山区竟然有这么丰富的历史文化！”“看到旧马镫，就仿佛看到辽金时期的骏马在驰骋。看到箭镞，就能想象到猎户射出的利箭正飞向狼群。”满目琳琅的实物档案，带给不少参观者“一眼千年”的感动。任重新感慨地说：“多累都值得！”随着馆内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这些实物档案文化传承的历史价值和教育后代的社会意义将更加突出。

　　除了辽金实物档案外，任重新还一并收集了反映全区发展的各类生产工具、古时家具、民俗用品、农耕农具等一系列旧时物品，包括新旧石器化石558件、民俗物品2024件、军工物品476件、书画艺术品153件。为了尽可能让旧物“恢复原貌”，他通过讨教专家长者、查阅文史资料等多种方式，对其进行分门别类整理，设置民俗、军工、当代艺术品、老照片等8个主题展室，并以库展的形式免费开放，为碾子山区筹建民俗、军工史等不同类型历史博物馆奠定了坚实基础。

　　驻足辽金风韵间，任重新说：“辽金的崛起与没落，是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不可磨灭的篇章。对其历史文化的发掘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可以说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脚踩着这片蕴藏文明的黑土地，兰台人正努力为碾子山区的文旅发展注入新的时代内涵，将展室打造成为全区的文化窗口，推动碾子山文化走出去，让更多人从中华文明历史中获得文化自信与滋养。”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4年7月15日 总第4162期 第一版